向日葵下的兔子

夜幕降临,钟声悠悠

 

【楼诚】伤春

北歌南唱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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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线在原剧之后,明镜死亡预警。


情爱描写。






《伤春》


一开始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。


心照不宣的沉默似乎演变成了一场暗中的较劲。最后还是明楼先提起了话头。


某一天在办公室里,明诚进来送茶水的时候,明楼毫无预兆地说:“后天回一趟苏州吧。”


明诚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,滚烫的茶有一点溅在他手上。可他恍若未觉似的,猛地抬眼看过去。


明楼伸手把杯子接过来,眼里带着了然的安抚,温声道:“小心烫了手,赶紧擦擦。”


明诚没什么表情,只是眨了眨眼睛,并没有接话。


等他离开的时候,才有一个不那么清晰的“好”字随着关门声传进来,也不知道是回答的哪一个问题。


但是明楼已经懂了。


等到下班的时候,整个政府大楼都知道,明楼长官清明要去苏州祭拜亡姐明镜。


明镜葬在苏州。依照明堂一开始的意思,是哪怕不合规矩,也要让她葬在明家的祖坟里。


可明楼不同意。


明镜自执掌明氏,在父母面前许誓终身不嫁之后,也曾偶尔提及,自己身后,不要让宗族难做,只求能守在离家近些的地方,也就满足了。


他坚持,旁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。最后的地方是明楼选的,他却只露了一面便匆匆离去,一应事宜都是明诚操办下来。


旁人讲得好听些的,就说是明长官与长姊感情甚笃,触景伤情,这才不得不为之。讲得难听些的,便说明镜之死另有隐情,明楼是怕触了日本人的霉头,才会刻意回避。


然而无论流言蜚语如何,这些话总也没人敢当着明长官的面提起。他不露脸,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的明诚便成了众矢之的。明诚还未回上海,便有人当着他面,阴阳怪气道,这下人终究是下人,养也养不熟,叫了这么多年大姐,临了也未见掉一滴眼泪,果真是没有良心。


虽然这话立刻被明堂喝止,可毕竟已经传到了明诚的耳朵里。然而明诚连眉梢也未动分毫,脸上毫无活气,一丝情绪也泄不出,全然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。他这样子不免怵人,连最开始出言讥讽那人也不由得噤了声,竟连一个字也不敢讲了。


然而言语止住了,这薄情寡义的名声却到底是传开了。


明家在苏州有套老宅,有人定期修缮清扫,也不至无处可去。他们两个这趟回去,便心照不宣地没有通知任何人。


天色沉如铁幕,空气重得仿佛压人,连呼吸都艰难。


明镜就葬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。


车子停在老宅门口,两个人步行而去。这里常年有人照料,所以明楼只是亲手拂掉了墓碑上很浅的一层浮灰,才说了今天一路上的第一句话。


他说:“大姐,我们来了。”


明镜的性子直且烈,祭扫的老一套规矩在她嘴里,不过落得“乌烟瘴气”四字评语。昔日她在时便不爱讲究那些排场,如今明楼还是按她的习气,未做赘余之事,不过来与她说说话而已。


隐隐有风起。


而明楼抬起嘴角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:“家里人都好,北平的亲戚也挺好,前些日子才报过平安,说是家里要添人了。这是好消息,想来您听了也会高兴的。”


在他身后,明诚像是觉得冷似的拢了拢衣襟。


明楼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喊他:“阿诚。”


他却掉头过来开始与明诚说话。


明镜与他幼时常随父母来苏州消暑。他那时候也就跟明台才到明家的时候差不多大,也跟明台差不多调皮,整日里只想着往外跑,一刻都坐不住的性子。有一日下午,他惦记着河边那颗桃树上将熟的桃子,胆大包天地抛下来宗族里特地来讲书的先生,跟着别的小孩子一起溜出去疯了半天。


一直等到天色将暗,他才迟疑起来。


他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的,到这时候终于觉出怕来——怕被严厉的父亲赶去祠堂罚跪,怕被古板的先生拿板子打手心。


怎么办呢?不知道呀。


所以就只好拖着不敢回家。


他又饿,又后悔。天越黑越觉得怕,到最后就开始想哭了。


可是又不能哭,哭又有什么用呢?


只能就这么一直等。


就在他觉得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的时候,姐姐来了。


明镜并不比他大几岁,还是小姑娘,也怕黑,被夜枭的叫声惊到,就咬着嘴唇不敢讲话,也不知道喊,只瞪着一双眼,在夜色里拼命地到处张望。


他看到那条熟悉的素花裙子,再也忍不住扑上去,闷闷地喊了一句:“阿姊!”


……然后就被明镜一巴掌扇在了脸上。


很奇怪的是,这么多年过去,明楼都已经记不清明镜那时候的模样了,却仍记得她一头细密的汗珠,还有胳膊上被蚊子咬出来两个红肿的包。野地里的蚊子厉害,被咬的地方痒得很,好几天没消下去,到底被抓破了,结上了很难看的疤。


一直到那个夏天结束,明镜手臂上的疤都没有褪掉。


明楼说话的时候明诚一直没有吭声。直到这时候,他才很轻地说了一句:“大哥,下雨了。”


明楼像是恍然大悟似的,抬头看天。雨水顺着他已经湿透的头发缓缓地淌下来。可是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
所以明楼就继续说下去。


那天晚上父母发了很大的火。他没有晚饭吃,还被赶去祠堂里罚跪。祠堂里闷热,他又饿又委屈,跪得久了,腿开始发麻,很快像有许多虫子在咬,还不敢动一动。


这次是真的想哭了。


可是就在这时候,门被推开了。所以他赶快把眼泪憋回去,又跪得更直了一点。


然而他立刻就忍不住了——那样小巧轻软的脚步声,不是姐姐又会是谁呢?


明镜跪在他身边,像是在陪他一起受罚,怜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。他抽抽鼻子,闻见姐姐手上绿豆糕的香味。


——那可真的是他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了。


他记不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哭鼻子了。只记得姐姐给自己擦干净嘴角的点心屑,告诉自己要好好读书,不然就当不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。


他心里还有委屈,于是扭扭捏捏地顶嘴:“如果我就是成不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?”


明镜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,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,开心地笑了。


她一边笑一边说:“那你也还是我的阿弟啊!”


这些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如今他可以站得这样直,姐姐又到哪里去了呢?


明诚的声音都发抖,他说:“大哥……你别这样。”


他跟明楼一样,被大雨淋得狼狈,整张脸上都是水痕,低着头,牙齿打着战,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经非常困难。


可明楼的声音要比他沉稳得多。他看着明诚,很长很小心似的叹了一口气。


他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:“阿诚,别哭。”


——这是明镜走后明诚第一次在人前流眼泪,哪怕这个人指的是明楼。


他可以放纵自己,反正雨水会掩盖痕迹,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地,有人曾经一时失控过。


然而明楼给了他一个称不上吻的吻做安慰。


他尝起来不仅是冷的,而且是咸的。


回家的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。老宅子里的空气甚至比外头还要冷清,明楼一进门就被冻得抖了一下。明诚脱掉因为浸透水而变得沉重的外套,想要去厨房烧一点热水。


但是明楼拉住了他。


手指相触的一瞬间他就晓得明楼想要干什么。


这不对。但是没人知道什么是对的。所以就这样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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