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日葵下的兔子

夜幕降临,钟声悠悠

 

〔 楼诚 〕糖纸 Fin.

egooo:

warning:小时候的事儿,废话连篇。




——




阿诚第一次吃糖,是在来到明家的那个夜晚。


他被明楼背回家,少年的脊背还是瘦而窄的,姿势也不得当,他不断滑下去,又被一双手捞起来。他们踩着月亮慢慢往家走,并不算远的一截路,阿诚像被驮在马背上的包袱。


 


明公馆太大,进了院门还得走上好一会儿。他被颠得迷迷糊糊,饥饿和困倦纷至沓来,但更多的,依然是恐惧与不安。灯火通明的宅子仿佛藏着一把永明的火光,阿诚有些茫然地望着,那里怎么那么亮?他攥了攥少年挺括的衣襟,又松开,想,他要钻进一只灯笼里去了。


直到被放在地毯上,阿诚才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。那时的明家尚有一位苏州来的老管家,老爷子一袭敦厚得体的长衫,见三人进来,只垂着手立在门边。明镜唤他去厨房煲粥,说话间,一个比阿诚更小的小孩儿从客厅跑来,小孩儿新理过头发,圆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朝他好奇地打量,明明非常活泼的样子,却对明楼有一点显而易见的怯意。明楼蹲在他的面前,用浸湿的毛巾一点点擦洗他的脸和脖子,动作和缓轻柔,像大猫用舌尖舔舐小猫的皮毛。


他没看见红木栏杆、雕花吊灯、丝绒窗帘。大而明亮的家,热闹又柔软的人,成为阿诚对明家最初的记忆。


 


待粥煲好,阿诚已经饿得头昏眼花,却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桌前。明楼见状,只好拿勺子舀了,又将热气吹散,才递到阿诚嘴边。米饭粘而糯的香气抚过鼻腔,阿诚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饥饿,但他依然紧张地绷直了身子,将头偏向别处,眼睛盯着一盆报岁兰——兰草优美挺拔,就像每一位明家人的模样。他看着自己满是油污的衣裳,羞得说不出话。


阿诚如何都不肯张口,明楼一勺粥舀了又吹,吹了又舀,到底没送出去。他向来对小孩子很没有办法——书中自有黄金屋,唯独缺了育儿经。平日明台不归他照料,少年意气的年纪,他自有鲲鹏的抱负,不屑于一蔬一饭的琐碎。


眼前的小家伙缩在椅子里,椅背又高又大,显得更加瘦弱。明楼叹一口气,还是将他抱了下来,又想起堂哥从法国捎回一盒白脱糖。明镜不爱让明台吃零食,一盒糖从客厅的五斗橱移到卧房书架的顶层,明台踩上桌子也够不着,倒是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。明镜又气又心疼,干脆锁进储物间,半年过去,全家都忘了这么一盒漂洋过海命途多舛的奶糖。


想着明台已经睡下了,他将糖从储物间取出来。铁皮盒子上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藏在林间,阿诚见了,眼睛几乎黏在上头。


明楼揉他的头发,剥一块糖塞进小家伙的嘴里。「好看吗?」等阿诚迟疑地点头,又说:「再过几年,就请个先生来教阿诚画画,好不好?」


阿诚瞪大眼睛看着他。奶糖馥郁的味道吞没了所有感官,使他的心变得黏黏糊糊。漂亮的少爷和小姐闯进他黑漆漆的世界,披着彩光,像是天宫来的神仙。而现在,他竟然可以留在神仙住的地方了——这个如梦的夜晚,哪里有一刻像是真的?


 


那夜他同明楼一起睡下,轻软的床被里藏着明家香的味道,甘美而宁静,像是金色的薄暮。时辰尚早,明楼靠在床头温书,伸手圈住小家伙,让他枕着自己的臂弯入眠。


阿诚终于不再怕生。明楼听见他归于平缓的呼吸,悄悄松一口气。小孩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虚淡的影子,皮肤上还留着几处尚未消退的淤痕,但一场好梦依然降落在了这里。明楼小心地支起身子,正要熄灯,却看见阿诚攥得紧紧的拳头,细瘦的手指夹缝里,露出糖纸皱巴巴的一角。




明楼心下一颤,忽然震动。




他曾经在脑袋里塞满壮丽的词句与思想,自以为是地修筑伟大的品格,不舍昼夜地追逐勇士的刚毅,也渴望着无涯的战斗。


因着对美和善的向往,他在现实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水中捞月的绝望。他迫切地想要奉献自己,甚至不惜以牺牲的方式去成全理想主义的胜利。然而在人世的苦海里,拯救,原是一件如此微薄又艰难的事。


他握住阿诚小小的拳头,怀里的孩子随即动了动,将头埋进他刚刚凿出的海湾里。




黑暗之中,明楼第一次感到自己握住了这个家,也握住了此后共同的晴风与骇浪——那是每一步慎之又慎的刀山火海,是随处可见的道别,也是由无数件小事垒砌的胜利,无数个普通人共筑而成的家园。








——




非常羞愧地 @楼诚深夜60分 这里是一个迟来的短


第一次玩儿,请原谅一个拖延癌的绝产作者……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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